雙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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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神地盤的一處宮殿中。
以神力織就的牢籠欄桿高聳, 將整個宮殿困成囚籠。長而厚重的黑色鎖鏈從牢籠邊緣延伸到宮殿深處，一個頭發雪白，容顏無暇, 渾身散發著澄澈神力氣息的男人垂眸打坐, 如雕像般坐定, 厚重鎖鏈纏在他的手腕、身體、腳踝上。
這牢籠不僅具有困住靈神的作用，還可以削弱靈神的力量, 不斷地抽取出他的神力。
靈神的神力雄渾強盛，單憑牢籠對神力的抽取, 不會取走他的所有力量。
但經過將近千年的囚困後, 人神已經得到了融合靈神神力的方法。
人神華燁在司空同光的陪同下拾級而上, 沈默不語地靠近囚禁靈神的牢籠。
人神華燁透過欄桿看到那強大的神明時，眼中有敬畏劃過。
仙界的靈神曾有許多位，有一些靈神確實歸隱了，有些靈神自然消亡了。千年前的時候, 只餘下一個靈神還在神界，人神和司空同光趁機囚禁了靈神。
這位靈神是當年賜福於人神和司空同光的神明，也是降下魔氣、創造出並蒂仙蓮的神明。
靈神本不會插手下界的事, 但這位靈神當初對弱小卻頑強紛爭的人族產生了惻隱之心。
或許，世界除了讓強大的生靈存在外, 也可以容許弱小的生命。
人神華燁看著入定不言不語的靈神，緊鎖眉頭。
若非不得已, 人神也不想用直接抽取神力這樣的方法了結靈神。
被神劍殺死只是一瞬間的事, 而被抽取神力殺死則是一個充滿折磨的痛苦過程。
“抱歉。”人神華燁開口，對靈神歉然道。
靈神終於擡起眼睛, 他的眼眸是銀色的，無情無欲, 像流水，像高山上的雪。
靈神只是不帶感情地看著人神華燁，除此之外，沒有作出其他反應。
“快些抽取力量融合為好。”司空同光催促道，“免得夜長夢多。”
人神華燁嘆了口氣，接著，開始徹底抽取靈神的力量。
不過，靈神的力量大部分會給司空同光。
司空同光本就是劍聖，實力強大，靈神的力量給他，能發揮最大的效益。
人神華燁瞥了眼司空同光。
司空同光看上去越發不像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將軍了，雖然是神，但身上的陰邪之氣越來越重。
人神華燁明白司空同光存在變得強大私心，對此，他可以理解，也放任。
人神華燁與司空同光還是有所不同的，在個人力量的追求上，人神華燁的執念沒有那麽強，他在乎的是人族的昌盛。
至於道義......
從被妖獸擡爪就能碾死的弱小渺小存在走到這一日，他們付出過太多。
這條路既然選擇了，就無法回頭。
“......”
隨著神力被抽取，靈神的膚色越發蒼白，像是馬上就會破碎掉一樣。
很快，靈神就會消亡了。
神明與其他生靈不同，其他生靈死亡後可以進入輪回，但神明本身就是強盛力量的凝聚體，被外力殺死時，力量會散開，死亡了就是徹底死亡。
“從未想過，有朝一日會被人類殺死吧？”司空同光挑眉，感受到強大的神力融入身體後，他感覺極其暢快。
終於，他成為了超越神明的存在。
靈神看著司空同光和人神華燁，淺淡地皺了眉，情緒依然不是很激烈，即便他正在痛苦中慢慢死亡。
靈神只是理智地在想，不應該賜福於這兩個人。
司空同光見靈神如此淡然，透出高高在上，司空同光的臉色扭曲了一瞬。
現在，沒有反手能力的弱小存在不是靈神嗎？
靈神不應該露出恐慌的姿態嗎？
剩下的時間裏，司空同光越是見靈神如此淡然，心中的扭曲意越重。
“稍安勿躁。”人神華燁提醒司空同光。
司空同光卻沒有理會人神，而是肆意用語言侮辱著靈神。
人神華燁皺了皺眉，不過，也沒再說什麽了，大局為重。
等靈神的神力被他們徹底融合後，他們就可以啟動對下界所有人類的賜福，讓他們得到殺死所有妖魔異類的力量。
以後，下界會是人族的天下。
在司空同光的謾罵聲中，靈神忽然眼皮動了動，不帶情緒地說：“妖神會阻止你們。”
司空同光頓了下，隨即不屑笑道：“妖神？”
“就那個弱小到連人形都只能維持孩童模樣的妖神，根本不可能救你。”
說出這句話時，司空同光更是感到暢快。
很早之前，他作為憧憬神明人類時，根本想不到自己能有今天。
就在司空同光分神的時候，一道凜寒劍光突然在空氣中浮動，轉瞬間，一把帶著強盛神力氣息的劍刃抵在司空同光脖頸上。
“什麽人！？”司空同光臉色驟變。
鳳懷冷冷地看著司空同光，唇角勾起笑容，敘舊般輕柔說：“好久不見。”
她的眼中燃著濃烈的殺意，滾燙熾熱，猶如燒不滅的地獄業火。
與此同時，一道可怖強大的力量襲來，囚禁靈神的牢籠頃刻破裂。
“這是妖神的神力？”
“不對！不是妖神！”
人神華燁大驚，戒備看過去。
燕昭蘇墨色衣袍如幽雲，他雙眸輕闔，唇角含著溫雅笑意，不緊不慢拾級而上。
他看上去溫潤如瀲灩春水，但額上猩紅色蛇瞳透出強烈的殘忍與不詳感。
燕昭蘇的懷中，抱著一個少女。
人神心中詫異，那個少女是誰？為何燕昭蘇對那少女透露出順從？
傅以檸：我只是一個在線看神仙打架的掛件罷了。
不久前，傅以檸、燕昭蘇和鳳懷進入神界，遇到了求救的妖神。按照妖神所說，人神和司空同光喪心病狂，要殺了靈神獲取靈神的力量，然後再殺了妖神，霸占整個神界。
傅以檸、燕昭蘇和鳳懷本就是要除掉人神和司空同光，立刻趕了過來。
禁錮靈神的囚籠破碎後，靈神身上的神力不再被抽取出來。
人神臉色難看。
抽取靈神的神力豈是那麽容易的事？最重要的就是這帶著陣法力量的牢籠，如今牢籠破碎，靈神還活著，情況實在不妙。
司空同光看向用劍抵著他脖頸的醜陋女人，瞇了瞇眼，認出了鳳懷，“想不到，你還活著。”
“可惜，你以為成神了就能殺掉我嗎？我告訴你，即便是神明，力量也存在著差別，強大和弱小的對立無論在哪裏都有。”
雖然沒有徹底吸收完靈神的神力，但也足夠了。
因為存在力量差距，鳳懷的劍無法殺死司空同光。
她的劍不是神劍，即便砍下司空同光的頭顱，司空同光也不會死。
在神力的對比上，鳳懷剛剛成神，力量位於下風。
鳳懷對此心知肚明，但也毫不猶豫地斬下了司空同光的頭顱。
報仇，自然是要痛快。
司空同光的腦袋很快恢覆如初，他面容扭曲，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，抽出劍，惱怒襲向鳳懷。
鳳懷利落反擊，兩人纏鬥起來。
若只有鳳懷一個人，那她最多重傷司空同光。
隨著時間流淌，鳳懷明顯變得吃力起來。
司空同光發出得意的笑，現在，他是最強的神明。
然而，司空同光的襲擊忽然被打斷。
燕昭蘇擡起瘦長白皙的指骨，強大可怖的力量竟吞噬了司空同光使用出來的神力。
“不可能！怎麽會這樣！”司空同光目眥盡裂。
靈神虛弱擡眼，唇角露出淡淡的笑。
魔氣來自於靈神的神力，司空同光現在使用的力量大部分是靈神的力量，魔氣可以輕松吞噬。
他就是融合了魔氣的新任妖神？
靈神不緊不慢打量著燕昭蘇。
燕昭蘇的力量不斷吞噬著司空同光的力量，司空同光狀態越來越差，情緒越發焦躁難安，鳳懷則冷靜沈著，劍招冷而狠地襲向司空同光。
司空同光越發狼狽，他的神力在短時間內減少了大半，司空同光容色浮現癲狂，不！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力量！
此時此刻，傅以檸當一個悠閑背景板站在旁邊為燕昭蘇和鳳懷加油鼓勁。
突然，人神出現在傅以檸面前。
傅以檸淡定萬分：“怎麽了？你也要加入我當一個觀眾嗎？”
人神：“？”
人神看著面前神情無辜的小女孩，如果不是感受到她身上有並蒂仙蓮的氣息讓他明白她並非人類，那他可能會對要將她當人質這件事存在一些愧疚。
“閉嘴。”人神冷冷道。
傅以檸皺眉，帶著譴責的目光看人神，“你好沒有禮貌。”
人神下意識反駁道：“這不是有沒有禮貌的問題。”
就在傅以檸和人神對話間，一個散發著陰冷光華的珠子出現在人神和傅以檸中間，擋住了傅以檸，呈現出保護架勢。
蝕魂珠憤憤道：“你這個肌膚黝黑樣貌可怖五短身材的神，休想靠近她！”
身高八尺儀表堂堂的人神：“？？？”
接下來，蝕魂珠抵擋了一會兒人神，但無奈實力差距大，蝕魂珠難以真正攔下人神。
傅以檸及時把蝕魂珠收回來了，防止蝕魂珠被毀掉，傅以檸安慰傷心的蝕魂珠：“珠珠，你已經盡力了，很棒的，你可是唯一一個在人神手底下堅持了一段時間的法器，古往今來前所未見。”
蝕魂珠身上蔫下去的光華瞬間變得明亮。
“我還能再戰！”
傅以檸攔住蝕魂珠。
人神松口氣，評價道：“小姑娘，你倒是識趣。”
傅以檸突然擡手，戳了戳人神。
人神沒有任何防備。
下一刻，人神被傅以檸重重地打了幾個巴掌，打的頭暈目眩。
人神：“？？？”等等，這小姑娘怎麽會有如此強的實力？他明明吸收了靈神的力量，怎麽會被一個剛成神的無辜小姑娘傷害到。
傅以檸成神後，作為並蒂仙蓮的力量徹底被激發出來了，她相當於未成熟期的靈神，比人神這種吸收了一點靈神力量的四不像神要強。
傅以檸驚嘆了一聲，“原來我這麽厲害啊。”
人神意識到踢到了鐵板，他正要離開，卻被傅以檸揪住。
人神驚恐：“！？”
傅以檸對人神進行破顏拳教訓。
“做人不能沒有禮貌，做神也不能沒有禮貌，你要道歉。”
另一邊，在燕昭蘇的幫助下，鳳懷很快突破了司空同光的防守，司空同光獲得的靈神神力在短時間內燕昭蘇吞噬殆盡，司空同光絕望至極，崩潰亂砍。
鳳懷的劍將司空同光手中的劍擊飛出去。
緊接著，鳳懷踩在司空同光的胸膛上，劍刃冰冷地抵在司空同光的脖頸肌膚。
這一次，司空同光不再胸有成竹，而是露出恐懼。
“不要殺我、”司空同光害怕祈求道。
鳳懷手中的劍在司空同光的脖頸上劃出血痕，司空同光心驚膽戰，臉色青白，神情猙獰醜陋。
“三百二十四條生命！”鳳懷厲聲。
“你讓司空陽華在我面前殺死了那般多的人！”
“你可知道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名字，自己的親人同門。”
“他們是活生生的生命！不是鑄劍材料！”
“不想死？”
“好，我成全你。”
司空同光臉上一喜，然而緊接著，他臉上的驚恐意更重。
“除了這些生命外，我想，你們應當也害死過其他無辜生命。”
“讓你直接死了，未免可惜。”
“像你這種人，應該受盡折磨而亡。”
鳳懷說完這些話，側過身，燕昭蘇慢條斯理走近司空同光。
燕昭蘇雙眸閉闔，笑意溫潤，在他衣擺邊緣，司空同光一副醜態百出的狼狽面容。
“求求你......”司空同光慌不擇路，向燕昭蘇求饒，他從未感受過如此強烈的死亡危機感。
燕昭蘇始終沒有睜開雙眸。
“沒想到，我竟在你手中死去過一回。”燕昭蘇輕輕笑了笑。
“你還活著，我們的仇怨並不存在了。”司空同光厚著臉皮討好道。
燕昭蘇漠然轉身，他的黑色衣角如流水般晃動。
司空同光突然發出劇烈的慘叫聲。
無數的怨氣從燕昭蘇的神力中鉆出來，纏繞住司空同光。
這些怨氣來自司空同光曾經害死的生命，有人族，也有妖魔，數量龐大。
怨氣不斷地啃噬司空同光的血肉。
“讓我死！”
“快讓我死！”
司空同光痛苦嘶吼。
他會死亡，但需要經歷一個漫長的折磨過程。
司空同光奄奄一息飽受折磨的時候，人神正在跟傅以檸道歉。
“對不起。”
司空同光的慘叫聲不斷，人神餘光見司空同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，人神頭皮發麻。
人神暗暗打算著逃走的方法。
目前來看，只有面前這個小姑娘看上去比較好搞定。
“口頭說還不夠，你來寫一份檢討書吧。”突然，傅以檸認真道。
傅以檸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沓紙，遞給人神。
“寫不完不許走。”
“每一張紙上的檢討都要不一樣。”
“為了證明你態度端正認真，不能有錯別字。”
人神看著手中厚厚的一沓紙，感到了絕望。
接著，人神席地而坐，開始寫檢討。
人神說服自己。
這小姑娘只是打了他幾下，然後讓他寫檢討，並沒有殺死他。
那麽，他還是有希望從這小姑娘身上突破的。
人神開始試圖勸說傅以檸棄惡投明。
傅以檸恨鐵不成鋼：“寫檢討呢！認真點！別亂聊天！”
人神：“......”
等人神好不容易寫完了檢討。
司空同光也死了。
傅以檸從儲物戒裏掏出了一個躺椅，正躺在上面，舒舒服服的。
燕昭蘇正為傅以檸揉肩。
燕昭蘇笑意溫潤，透出愉悅，漆黑狹長的眸含著興致。
人神：這紙醉金迷的感覺是怎麽回事。
人神：“我寫完了。”
“拿來讓我看看。”傅以檸懶散伸手。
人神在燕昭蘇陰冷的視線中謹慎地將檢討書遞給傅以檸。
但是，人神不可能真的就因為這一沓檢討書而放棄自己的計劃。
人神對傅以檸繼續勸說。
傅以檸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，打了個哈欠。
人神：“......”
人神心中郁卒萬分。
人神看向鳳懷，面容沈了沈。
“司空同光殺了那般多的人類，你恨他，是應該的。殺了他，我不怪罪你。”人神語聲深重。
“你是這裏唯一的人族，而我是人神，況且我與你有著相同的帝王天賦，你現在可能不理解我，但是你之後總會明白的。”
“殺了我，人族的昌盛就毀於一旦。”
鳳懷懷中抱劍，冷淡地看著人神。
人神滔滔不絕地訴說著。
“......”
“人族若要強盛，犧牲是必不可少的，若想獲得什麽，那就要付出代價。”人神眼中浮現熾熱的光輝。
“走到如今這一步，已經無法回頭了，但是，只要跨過最後一步，曾經付出的代價，做出的犧牲，都會立刻發揮作用。”
“馬上，人族就會成為整個世界中最強的存在，妖魔將徹底滅亡。”
“你身為人族，真的要放棄嗎？”
鳳懷毫不猶豫地擡腳，將人神踹到地上。
“我拒絕。”鳳懷冷冷道。
“我曾遇到過一個很好的友人，她是妖。”
人神不可置信地看著鳳懷。
鳳懷不冷不淡道：“我只知，不能做不忠不義奸佞之事。”
“人有好壞之分。”
“妖也有好壞之分。”
“如今的人族已擁有可以和妖魔抗衡的力量，何必徹底鏟除另一方攪得天下大亂。”
世界，屬於所有活著的生靈。
無人可以剝奪另一個生靈存在的權利。
聞言，人神意識到自己徹底沒有了勝算。
他踉踉蹌蹌站起身，不知想了什麽，突然氣急攻心，神力倒流，猛地吐出一口鮮血。
“所以......我傾盡一生，做錯了嗎？”人神語聲迷惘、痛苦。
人神耗盡壽命，手指浮現所有的神力，凝聚成強大的鋒芒。
“退後！”鳳懷皺眉，對傅以檸和燕昭蘇高聲道。
然而下一刻，人神襲向了自己。
他挖出了自己的心臟，硬生生地自刎。
人神倒在地上，他的身體破了一個大洞，神力開始消散，身體變得透明。
從短暫的壽命獲得了漫長的壽命。
他已經漸漸忘記人類的自己是怎麽樣。
死亡的時候，他忽然覺得，他在一條路上，走了太久，太遠，不知從何時開始，選錯了岔路口，迷失在路上。
還記得那日，他與司空同光登上剛修建好的祭臺，望著山崖間的白霧，只覺得人類脆弱渺小。
他開玩笑說，若是不小心踏錯一步掉下去，就死無葬身之地了。
“我修建祭壇，向神明祈福，不是因為我懦弱膽小，而是為了讓部族裏的人獲得更好的生活。”
“人族太弱小了，想讓人族強盛，一定要變得強大，獲得不可思議的力量。”
“他們有的人暗覺我癡心妄想，但我能從天賦血脈中感受到，神明的力量是存在的。”
司空同光笑了笑，“若是強大無止境，華燁，你會怎麽辦？”
華燁望著祭壇上的落日霞光，平靜道：“人族本就天生弱小，難以抵得過妖怪，我所求的，只是人族能夠在這個世界上有生存之地。”
可是，從什麽時候開始，人的欲望無限膨脹，再也無法滿足了？
“......”
人神和司空同光已死。
這本是值得慶祝的時候，但傅以檸覺得這會兒氛圍挺緊張的。
鳳懷一直背負著仇恨，即便贏了，也沒有流露出太大的喜悅。
燕昭蘇額上的猩紅色眼眸合攏，白皙肌膚上的詭譎圖騰浮現。
他漆黑的眼眸安靜地註視著傅以檸，力道溫柔地為她捏著肩，人神的死亡也沒有讓他有什麽情緒波動。
但傅以檸躺也不是，坐也不是，站也不是。
就在傅以檸不自在地扭了扭腳的時候，燕昭蘇語聲慢條斯理，清雅柔潤道：“阿檸，我曾因你的出現而讓妖神去調查這數千年間死亡的妖怪生平。”
傅以檸的註意力被轉移：嗯？竟還有這樣的事？
“然後呢？”傅以檸問。
“我知道一個妖怪搶走了還未出世的並蒂仙蓮。”燕昭蘇松開落在傅以檸肩膀上的手，指尖蹭了蹭她的耳根。
傅以檸後頸酥麻。
鳳懷看過來，她對傅以檸露出慈愛的笑。
傅以檸匆忙按住燕昭蘇的手指，燕昭蘇的指尖輕輕顫了一下，他半垂睫羽，眸光幽深繾綣。
“那妖怪，是我的朋友。”鳳懷緩緩道。
她告訴傅以檸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。
鳳懷作為洞虛府的首席弟子，未來的人神候選，其實跟大多數正道修士不太一樣，她對妖魔沒有太大的排斥，甚至，她還偷偷結交了一個花妖朋友。
花妖朋友跟她無話不談。
鳳懷隱約意識到司空家不對勁的時候，也告訴過花妖朋友，讓花妖朋友跟其他妖離司空家的人遠點。
花妖朋友拍胸脯保證，然後離開了，說要去人界，遠離修真界的紛爭，鳳懷沒想到，不久後花妖朋友帶回來了一株並蒂仙蓮。
“我看那個護著它的蛟龍已經失去了神智，我怕被蛟龍弄壞就帶走了。”
“原本是兩株，不過其中一株被一個道士打落了，估計會枯萎吧，哎。”
“我是花妖能夠感受到這是好東西。”
“你最近似乎很苦惱吧，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麽，但也許你吃了這仙蓮修為就能上升，然後變得強大應該就不會有什麽苦惱了。”
花妖壽命短。
取走並蒂仙蓮的時候，還受到了魔氣的幹擾，所以過了沒多久，她就枯萎雕零，死去了。
鳳懷沒有吃下並蒂仙蓮。
因為她的朋友就是花妖，吃下一朵花，讓她感覺很怪。
後來，在一次秘境中她差點死去，是並蒂仙蓮的力量救了她，並蒂仙蓮也因此孕育出人形。
“......”
“原來我的身世是這樣。”傅以檸唏噓不已。
傅以檸儲物戒裏那孕育了並蒂仙蓮的土壤突然出聲：“孩子，你快到神明身邊，神明有話要對你說。”
這神明自然就是靈神。
傅以檸驚訝看過去，見虛弱的靈神醒來了。
靈神看著傅以檸，他的眼眸像無法融化的冰雪，但眼神透露出一些長輩對小輩的親近。
傅以檸過去了。
“你救了我。”靈神道。
傅以檸疑惑不解。
靈神解釋道：“人神和司空同光死亡的時候，他們的力量消散了。我的神力還是殘缺的，但是你在這裏，你的神力拯救了我的生命力。”
傅以檸覺得，聽上去，她很叼的樣子。
傅以檸謙虛道：“我是您創造的嘛。”
靈神露出滿意的笑，“看來，你還記得自己的義務。”
“那麽，你去殺死燕昭蘇，可好？”
傅以檸：“？？？”
傅以檸臉上流露出後悔。
靈神：“......”不會是後悔救我吧。
“如果不想殺就算了。”靈神改口道。
靈神虛弱地望了眼燕昭蘇，傅以檸跟著看過去，燕昭蘇對傅以檸露出溫柔如春水的笑容。
傅以檸：他那麽柔弱，她怎麽能背叛他呢！
“但是，燕昭蘇對這世界是威脅。”靈神不冷不淡道。
靈神在乎這個世界，但因為天生是神明的緣故，他的情緒很平淡，像山，像水，像雪，亙古不變。
傅以檸抿了下唇，“為什麽？”
靈神道：“按照預言，他會毀滅世界。”
傅以檸松了口氣：“沒事，他現在是三好市民，答應過我，不會毀滅世界。”
靈神：“？”
靈神頓了下，又道：“他吞噬了魔氣，很危險。”
傅以檸又松了口氣，“這也沒事，他壓制了魔氣，而且我之後會凈化魔氣。”
靈神突然有點無話可說。
靈神：“看樣子，你都解決了。”
傅以檸禮貌地關心了下這位長輩，正要離開，卻聽到長輩開口，平淡無波的嗓音，“只是，我恐怕無法在神界逗留太久了。”
“並蒂仙蓮的力量是有限的，然而他用魔氣吞噬了我的力量，他的魔氣會變得比之前難控。”
“現在，單純的凈化無法解決他的魔氣。”
“隨著時間流逝，他的魔氣會越來越強大，最終難以壓制。”
傅以檸楞了下。
她下意識掐緊手心。
“要趁魔氣還沒有難以控制的時候，殺了他。”靈神沒有情緒的嗓音，在傅以檸聽來，透出果斷冷肅。
傅以檸想了想，拒絕道：“不行。”
靈神：“因為你跟他存在了愛意？”
傅以檸眸光顫了顫。
傅以檸：“因為我打不過他。”
靈神：“......也許，他願意被你殺死。”
傅以檸搖頭，態度很堅決。
“你寧願看著世界被他毀滅？”靈神語聲很平淡。
傅以檸：“那倒不是，不過我覺得現在就討論殺不殺死我的道侶這種話題太過不合時宜，我們這會兒應該慶祝一下勝利，至於魔氣變得無法壓制，那是之後的事情了。”
靈神：“拖延是無用的。”
傅以檸鹹魚道：“現在我沒有更好的辦法，那就只能等一等了。”
靈神沈默半晌。
傅以檸手心發冷汗。
靈神做出了妥協，“既然如此，除了殺死他之外，還有另一個辦法可以控制他的魔氣，不過，成功率不高。”
傅以檸卻很慶幸，“你看，這不就有方法了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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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神地盤的一處宮殿中。
以神力織就的牢籠欄桿高聳, 將整個宮殿困成囚籠。長而厚重的黑色鎖鏈從牢籠邊緣延伸到宮殿深處，一個頭發雪白，容顏無暇, 渾身散發著澄澈神力氣息的男人垂眸打坐, 如雕像般坐定, 厚重鎖鏈纏在他的手腕、身體、腳踝上。
這牢籠不僅具有困住靈神的作用，還可以削弱靈神的力量, 不斷地抽取出他的神力。
靈神的神力雄渾強盛，單憑牢籠對神力的抽取, 不會取走他的所有力量。
但經過將近千年的囚困後, 人神已經得到了融合靈神神力的方法。
人神華燁在司空同光的陪同下拾級而上, 沈默不語地靠近囚禁靈神的牢籠。
人神華燁透過欄桿看到那強大的神明時，眼中有敬畏劃過。
仙界的靈神曾有許多位，有一些靈神確實歸隱了，有些靈神自然消亡了。千年前的時候, 只餘下一個靈神還在神界，人神和司空同光趁機囚禁了靈神。
這位靈神是當年賜福於人神和司空同光的神明，也是降下魔氣、創造出並蒂仙蓮的神明。
靈神本不會插手下界的事, 但這位靈神當初對弱小卻頑強紛爭的人族產生了惻隱之心。
或許，世界除了讓強大的生靈存在外, 也可以容許弱小的生命。
人神華燁看著入定不言不語的靈神，緊鎖眉頭。
若非不得已, 人神也不想用直接抽取神力這樣的方法了結靈神。
被神劍殺死只是一瞬間的事, 而被抽取神力殺死則是一個充滿折磨的痛苦過程。
“抱歉。”人神華燁開口，對靈神歉然道。
靈神終於擡起眼睛, 他的眼眸是銀色的，無情無欲, 像流水，像高山上的雪。
靈神只是不帶感情地看著人神華燁，除此之外，沒有作出其他反應。
“快些抽取力量融合為好。”司空同光催促道，“免得夜長夢多。”
人神華燁嘆了口氣，接著，開始徹底抽取靈神的力量。
不過，靈神的力量大部分會給司空同光。
司空同光本就是劍聖，實力強大，靈神的力量給他，能發揮最大的效益。
人神華燁瞥了眼司空同光。
司空同光看上去越發不像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將軍了，雖然是神，但身上的陰邪之氣越來越重。
人神華燁明白司空同光存在變得強大私心，對此，他可以理解，也放任。
人神華燁與司空同光還是有所不同的，在個人力量的追求上，人神華燁的執念沒有那麽強，他在乎的是人族的昌盛。
至於道義......
從被妖獸擡爪就能碾死的弱小渺小存在走到這一日，他們付出過太多。
這條路既然選擇了，就無法回頭。
“......”
隨著神力被抽取，靈神的膚色越發蒼白，像是馬上就會破碎掉一樣。
很快，靈神就會消亡了。
神明與其他生靈不同，其他生靈死亡後可以進入輪回，但神明本身就是強盛力量的凝聚體，被外力殺死時，力量會散開，死亡了就是徹底死亡。
“從未想過，有朝一日會被人類殺死吧？”司空同光挑眉，感受到強大的神力融入身體後，他感覺極其暢快。
終於，他成為了超越神明的存在。
靈神看著司空同光和人神華燁，淺淡地皺了眉，情緒依然不是很激烈，即便他正在痛苦中慢慢死亡。
靈神只是理智地在想，不應該賜福於這兩個人。
司空同光見靈神如此淡然，透出高高在上，司空同光的臉色扭曲了一瞬。
現在，沒有反手能力的弱小存在不是靈神嗎？
靈神不應該露出恐慌的姿態嗎？
剩下的時間裏，司空同光越是見靈神如此淡然，心中的扭曲意越重。
“稍安勿躁。”人神華燁提醒司空同光。
司空同光卻沒有理會人神，而是肆意用語言侮辱著靈神。
人神華燁皺了皺眉，不過，也沒再說什麽了，大局為重。
等靈神的神力被他們徹底融合後，他們就可以啟動對下界所有人類的賜福，讓他們得到殺死所有妖魔異類的力量。
以後，下界會是人族的天下。
在司空同光的謾罵聲中，靈神忽然眼皮動了動，不帶情緒地說：“妖神會阻止你們。”
司空同光頓了下，隨即不屑笑道：“妖神？”
“就那個弱小到連人形都只能維持孩童模樣的妖神，根本不可能救你。”
說出這句話時，司空同光更是感到暢快。
很早之前，他作為憧憬神明人類時，根本想不到自己能有今天。
就在司空同光分神的時候，一道凜寒劍光突然在空氣中浮動，轉瞬間，一把帶著強盛神力氣息的劍刃抵在司空同光脖頸上。
“什麽人！？”司空同光臉色驟變。
鳳懷冷冷地看著司空同光，唇角勾起笑容，敘舊般輕柔說：“好久不見。”
她的眼中燃著濃烈的殺意，滾燙熾熱，猶如燒不滅的地獄業火。
與此同時，一道可怖強大的力量襲來，囚禁靈神的牢籠頃刻破裂。
“這是妖神的神力？”
“不對！不是妖神！”
人神華燁大驚，戒備看過去。
燕昭蘇墨色衣袍如幽雲，他雙眸輕闔，唇角含著溫雅笑意，不緊不慢拾級而上。
他看上去溫潤如瀲灩春水，但額上猩紅色蛇瞳透出強烈的殘忍與不詳感。
燕昭蘇的懷中，抱著一個少女。
人神心中詫異，那個少女是誰？為何燕昭蘇對那少女透露出順從？
傅以檸：我只是一個在線看神仙打架的掛件罷了。
不久前，傅以檸、燕昭蘇和鳳懷進入神界，遇到了求救的妖神。按照妖神所說，人神和司空同光喪心病狂，要殺了靈神獲取靈神的力量，然後再殺了妖神，霸占整個神界。
傅以檸、燕昭蘇和鳳懷本就是要除掉人神和司空同光，立刻趕了過來。
禁錮靈神的囚籠破碎後，靈神身上的神力不再被抽取出來。
人神臉色難看。
抽取靈神的神力豈是那麽容易的事？最重要的就是這帶著陣法力量的牢籠，如今牢籠破碎，靈神還活著，情況實在不妙。
司空同光看向用劍抵著他脖頸的醜陋女人，瞇了瞇眼，認出了鳳懷，“想不到，你還活著。”
“可惜，你以為成神了就能殺掉我嗎？我告訴你，即便是神明，力量也存在著差別，強大和弱小的對立無論在哪裏都有。”
雖然沒有徹底吸收完靈神的神力，但也足夠了。
因為存在力量差距，鳳懷的劍無法殺死司空同光。
她的劍不是神劍，即便砍下司空同光的頭顱，司空同光也不會死。
在神力的對比上，鳳懷剛剛成神，力量位於下風。
鳳懷對此心知肚明，但也毫不猶豫地斬下了司空同光的頭顱。
報仇，自然是要痛快。
司空同光的腦袋很快恢覆如初，他面容扭曲，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，抽出劍，惱怒襲向鳳懷。
鳳懷利落反擊，兩人纏鬥起來。
若只有鳳懷一個人，那她最多重傷司空同光。
隨著時間流淌，鳳懷明顯變得吃力起來。
司空同光發出得意的笑，現在，他是最強的神明。
然而，司空同光的襲擊忽然被打斷。
燕昭蘇擡起瘦長白皙的指骨，強大可怖的力量竟吞噬了司空同光使用出來的神力。
“不可能！怎麽會這樣！”司空同光目眥盡裂。
靈神虛弱擡眼，唇角露出淡淡的笑。
魔氣來自於靈神的神力，司空同光現在使用的力量大部分是靈神的力量，魔氣可以輕松吞噬。
他就是融合了魔氣的新任妖神？
靈神不緊不慢打量著燕昭蘇。
燕昭蘇的力量不斷吞噬著司空同光的力量，司空同光狀態越來越差，情緒越發焦躁難安，鳳懷則冷靜沈著，劍招冷而狠地襲向司空同光。
司空同光越發狼狽，他的神力在短時間內減少了大半，司空同光容色浮現癲狂，不！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力量！
此時此刻，傅以檸當一個悠閑背景板站在旁邊為燕昭蘇和鳳懷加油鼓勁。
突然，人神出現在傅以檸面前。
傅以檸淡定萬分：“怎麽了？你也要加入我當一個觀眾嗎？”
人神：“？”
人神看著面前神情無辜的小女孩，如果不是感受到她身上有並蒂仙蓮的氣息讓他明白她並非人類，那他可能會對要將她當人質這件事存在一些愧疚。
“閉嘴。”人神冷冷道。
傅以檸皺眉，帶著譴責的目光看人神，“你好沒有禮貌。”
人神下意識反駁道：“這不是有沒有禮貌的問題。”
就在傅以檸和人神對話間，一個散發著陰冷光華的珠子出現在人神和傅以檸中間，擋住了傅以檸，呈現出保護架勢。
蝕魂珠憤憤道：“你這個肌膚黝黑樣貌可怖五短身材的神，休想靠近她！”
身高八尺儀表堂堂的人神：“？？？”
接下來，蝕魂珠抵擋了一會兒人神，但無奈實力差距大，蝕魂珠難以真正攔下人神。
傅以檸及時把蝕魂珠收回來了，防止蝕魂珠被毀掉，傅以檸安慰傷心的蝕魂珠：“珠珠，你已經盡力了，很棒的，你可是唯一一個在人神手底下堅持了一段時間的法器，古往今來前所未見。”
蝕魂珠身上蔫下去的光華瞬間變得明亮。
“我還能再戰！”
傅以檸攔住蝕魂珠。
人神松口氣，評價道：“小姑娘，你倒是識趣。”
傅以檸突然擡手，戳了戳人神。
人神沒有任何防備。
下一刻，人神被傅以檸重重地打了幾個巴掌，打的頭暈目眩。
人神：“？？？”等等，這小姑娘怎麽會有如此強的實力？他明明吸收了靈神的力量，怎麽會被一個剛成神的無辜小姑娘傷害到。
傅以檸成神後，作為並蒂仙蓮的力量徹底被激發出來了，她相當於未成熟期的靈神，比人神這種吸收了一點靈神力量的四不像神要強。
傅以檸驚嘆了一聲，“原來我這麽厲害啊。”
人神意識到踢到了鐵板，他正要離開，卻被傅以檸揪住。
人神驚恐：“！？”
傅以檸對人神進行破顏拳教訓。
“做人不能沒有禮貌，做神也不能沒有禮貌，你要道歉。”
另一邊，在燕昭蘇的幫助下，鳳懷很快突破了司空同光的防守，司空同光獲得的靈神神力在短時間內燕昭蘇吞噬殆盡，司空同光絕望至極，崩潰亂砍。
鳳懷的劍將司空同光手中的劍擊飛出去。
緊接著，鳳懷踩在司空同光的胸膛上，劍刃冰冷地抵在司空同光的脖頸肌膚。
這一次，司空同光不再胸有成竹，而是露出恐懼。
“不要殺我、”司空同光害怕祈求道。
鳳懷手中的劍在司空同光的脖頸上劃出血痕，司空同光心驚膽戰，臉色青白，神情猙獰醜陋。
“三百二十四條生命！”鳳懷厲聲。
“你讓司空陽華在我面前殺死了那般多的人！”
“你可知道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名字，自己的親人同門。”
“他們是活生生的生命！不是鑄劍材料！”
“不想死？”
“好，我成全你。”
司空同光臉上一喜，然而緊接著，他臉上的驚恐意更重。
“除了這些生命外，我想，你們應當也害死過其他無辜生命。”
“讓你直接死了，未免可惜。”
“像你這種人，應該受盡折磨而亡。”
鳳懷說完這些話，側過身，燕昭蘇慢條斯理走近司空同光。
燕昭蘇雙眸閉闔，笑意溫潤，在他衣擺邊緣，司空同光一副醜態百出的狼狽面容。
“求求你......”司空同光慌不擇路，向燕昭蘇求饒，他從未感受過如此強烈的死亡危機感。
燕昭蘇始終沒有睜開雙眸。
“沒想到，我竟在你手中死去過一回。”燕昭蘇輕輕笑了笑。
“你還活著，我們的仇怨並不存在了。”司空同光厚著臉皮討好道。
燕昭蘇漠然轉身，他的黑色衣角如流水般晃動。
司空同光突然發出劇烈的慘叫聲。
無數的怨氣從燕昭蘇的神力中鉆出來，纏繞住司空同光。
這些怨氣來自司空同光曾經害死的生命，有人族，也有妖魔，數量龐大。
怨氣不斷地啃噬司空同光的血肉。
“讓我死！”
“快讓我死！”
司空同光痛苦嘶吼。
他會死亡，但需要經歷一個漫長的折磨過程。
司空同光奄奄一息飽受折磨的時候，人神正在跟傅以檸道歉。
“對不起。”
司空同光的慘叫聲不斷，人神餘光見司空同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，人神頭皮發麻。
人神暗暗打算著逃走的方法。
目前來看，只有面前這個小姑娘看上去比較好搞定。
“口頭說還不夠，你來寫一份檢討書吧。”突然，傅以檸認真道。
傅以檸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沓紙，遞給人神。
“寫不完不許走。”
“每一張紙上的檢討都要不一樣。”
“為了證明你態度端正認真，不能有錯別字。”
人神看著手中厚厚的一沓紙，感到了絕望。
接著，人神席地而坐，開始寫檢討。
人神說服自己。
這小姑娘只是打了他幾下，然後讓他寫檢討，並沒有殺死他。
那麽，他還是有希望從這小姑娘身上突破的。
人神開始試圖勸說傅以檸棄惡投明。
傅以檸恨鐵不成鋼：“寫檢討呢！認真點！別亂聊天！”
人神：“......”
等人神好不容易寫完了檢討。
司空同光也死了。
傅以檸從儲物戒裏掏出了一個躺椅，正躺在上面，舒舒服服的。
燕昭蘇正為傅以檸揉肩。
燕昭蘇笑意溫潤，透出愉悅，漆黑狹長的眸含著興致。
人神：這紙醉金迷的感覺是怎麽回事。
人神：“我寫完了。”
“拿來讓我看看。”傅以檸懶散伸手。
人神在燕昭蘇陰冷的視線中謹慎地將檢討書遞給傅以檸。
但是，人神不可能真的就因為這一沓檢討書而放棄自己的計劃。
人神對傅以檸繼續勸說。
傅以檸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，打了個哈欠。
人神：“......”
人神心中郁卒萬分。
人神看向鳳懷，面容沈了沈。
“司空同光殺了那般多的人類，你恨他，是應該的。殺了他，我不怪罪你。”人神語聲深重。
“你是這裏唯一的人族，而我是人神，況且我與你有著相同的帝王天賦，你現在可能不理解我，但是你之後總會明白的。”
“殺了我，人族的昌盛就毀於一旦。”
鳳懷懷中抱劍，冷淡地看著人神。
人神滔滔不絕地訴說著。
“......”
“人族若要強盛，犧牲是必不可少的，若想獲得什麽，那就要付出代價。”人神眼中浮現熾熱的光輝。
“走到如今這一步，已經無法回頭了，但是，只要跨過最後一步，曾經付出的代價，做出的犧牲，都會立刻發揮作用。”
“馬上，人族就會成為整個世界中最強的存在，妖魔將徹底滅亡。”
“你身為人族，真的要放棄嗎？”
鳳懷毫不猶豫地擡腳，將人神踹到地上。
“我拒絕。”鳳懷冷冷道。
“我曾遇到過一個很好的友人，她是妖。”
人神不可置信地看著鳳懷。
鳳懷不冷不淡道：“我只知，不能做不忠不義奸佞之事。”
“人有好壞之分。”
“妖也有好壞之分。”
“如今的人族已擁有可以和妖魔抗衡的力量，何必徹底鏟除另一方攪得天下大亂。”
世界，屬於所有活著的生靈。
無人可以剝奪另一個生靈存在的權利。
聞言，人神意識到自己徹底沒有了勝算。
他踉踉蹌蹌站起身，不知想了什麽，突然氣急攻心，神力倒流，猛地吐出一口鮮血。
“所以......我傾盡一生，做錯了嗎？”人神語聲迷惘、痛苦。
人神耗盡壽命，手指浮現所有的神力，凝聚成強大的鋒芒。
“退後！”鳳懷皺眉，對傅以檸和燕昭蘇高聲道。
然而下一刻，人神襲向了自己。
他挖出了自己的心臟，硬生生地自刎。
人神倒在地上，他的身體破了一個大洞，神力開始消散，身體變得透明。
從短暫的壽命獲得了漫長的壽命。
他已經漸漸忘記人類的自己是怎麽樣。
死亡的時候，他忽然覺得，他在一條路上，走了太久，太遠，不知從何時開始，選錯了岔路口，迷失在路上。
還記得那日，他與司空同光登上剛修建好的祭臺，望著山崖間的白霧，只覺得人類脆弱渺小。
他開玩笑說，若是不小心踏錯一步掉下去，就死無葬身之地了。
“我修建祭壇，向神明祈福，不是因為我懦弱膽小，而是為了讓部族裏的人獲得更好的生活。”
“人族太弱小了，想讓人族強盛，一定要變得強大，獲得不可思議的力量。”
“他們有的人暗覺我癡心妄想，但我能從天賦血脈中感受到，神明的力量是存在的。”
司空同光笑了笑，“若是強大無止境，華燁，你會怎麽辦？”
華燁望著祭壇上的落日霞光，平靜道：“人族本就天生弱小，難以抵得過妖怪，我所求的，只是人族能夠在這個世界上有生存之地。”
可是，從什麽時候開始，人的欲望無限膨脹，再也無法滿足了？
“......”
人神和司空同光已死。
這本是值得慶祝的時候，但傅以檸覺得這會兒氛圍挺緊張的。
鳳懷一直背負著仇恨，即便贏了，也沒有流露出太大的喜悅。
燕昭蘇額上的猩紅色眼眸合攏，白皙肌膚上的詭譎圖騰浮現。
他漆黑的眼眸安靜地註視著傅以檸，力道溫柔地為她捏著肩，人神的死亡也沒有讓他有什麽情緒波動。
但傅以檸躺也不是，坐也不是，站也不是。
就在傅以檸不自在地扭了扭腳的時候，燕昭蘇語聲慢條斯理，清雅柔潤道：“阿檸，我曾因你的出現而讓妖神去調查這數千年間死亡的妖怪生平。”
傅以檸的註意力被轉移：嗯？竟還有這樣的事？
“然後呢？”傅以檸問。
“我知道一個妖怪搶走了還未出世的並蒂仙蓮。”燕昭蘇松開落在傅以檸肩膀上的手，指尖蹭了蹭她的耳根。
傅以檸後頸酥麻。
鳳懷看過來，她對傅以檸露出慈愛的笑。
傅以檸匆忙按住燕昭蘇的手指，燕昭蘇的指尖輕輕顫了一下，他半垂睫羽，眸光幽深繾綣。
“那妖怪，是我的朋友。”鳳懷緩緩道。
她告訴傅以檸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。
鳳懷作為洞虛府的首席弟子，未來的人神候選，其實跟大多數正道修士不太一樣，她對妖魔沒有太大的排斥，甚至，她還偷偷結交了一個花妖朋友。
花妖朋友跟她無話不談。
鳳懷隱約意識到司空家不對勁的時候，也告訴過花妖朋友，讓花妖朋友跟其他妖離司空家的人遠點。
花妖朋友拍胸脯保證，然後離開了，說要去人界，遠離修真界的紛爭，鳳懷沒想到，不久後花妖朋友帶回來了一株並蒂仙蓮。
“我看那個護著它的蛟龍已經失去了神智，我怕被蛟龍弄壞就帶走了。”
“原本是兩株，不過其中一株被一個道士打落了，估計會枯萎吧，哎。”
“我是花妖能夠感受到這是好東西。”
“你最近似乎很苦惱吧，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麽，但也許你吃了這仙蓮修為就能上升，然後變得強大應該就不會有什麽苦惱了。”
花妖壽命短。
取走並蒂仙蓮的時候，還受到了魔氣的幹擾，所以過了沒多久，她就枯萎雕零，死去了。
鳳懷沒有吃下並蒂仙蓮。
因為她的朋友就是花妖，吃下一朵花，讓她感覺很怪。
後來，在一次秘境中她差點死去，是並蒂仙蓮的力量救了她，並蒂仙蓮也因此孕育出人形。
“......”
“原來我的身世是這樣。”傅以檸唏噓不已。
傅以檸儲物戒裏那孕育了並蒂仙蓮的土壤突然出聲：“孩子，你快到神明身邊，神明有話要對你說。”
這神明自然就是靈神。
傅以檸驚訝看過去，見虛弱的靈神醒來了。
靈神看著傅以檸，他的眼眸像無法融化的冰雪，但眼神透露出一些長輩對小輩的親近。
傅以檸過去了。
“你救了我。”靈神道。
傅以檸疑惑不解。
靈神解釋道：“人神和司空同光死亡的時候，他們的力量消散了。我的神力還是殘缺的，但是你在這裏，你的神力拯救了我的生命力。”
傅以檸覺得，聽上去，她很叼的樣子。
傅以檸謙虛道：“我是您創造的嘛。”
靈神露出滿意的笑，“看來，你還記得自己的義務。”
“那麽，你去殺死燕昭蘇，可好？”
傅以檸：“？？？”
傅以檸臉上流露出後悔。
靈神：“......”不會是後悔救我吧。
“如果不想殺就算了。”靈神改口道。
靈神虛弱地望了眼燕昭蘇，傅以檸跟著看過去，燕昭蘇對傅以檸露出溫柔如春水的笑容。
傅以檸：他那麽柔弱，她怎麽能背叛他呢！
“但是，燕昭蘇對這世界是威脅。”靈神不冷不淡道。
靈神在乎這個世界，但因為天生是神明的緣故，他的情緒很平淡，像山，像水，像雪，亙古不變。
傅以檸抿了下唇，“為什麽？”
靈神道：“按照預言，他會毀滅世界。”
傅以檸松了口氣：“沒事，他現在是三好市民，答應過我，不會毀滅世界。”
靈神：“？”
靈神頓了下，又道：“他吞噬了魔氣，很危險。”
傅以檸又松了口氣，“這也沒事，他壓制了魔氣，而且我之後會凈化魔氣。”
靈神突然有點無話可說。
靈神：“看樣子，你都解決了。”
傅以檸禮貌地關心了下這位長輩，正要離開，卻聽到長輩開口，平淡無波的嗓音，“只是，我恐怕無法在神界逗留太久了。”
“並蒂仙蓮的力量是有限的，然而他用魔氣吞噬了我的力量，他的魔氣會變得比之前難控。”
“現在，單純的凈化無法解決他的魔氣。”
“隨著時間流逝，他的魔氣會越來越強大，最終難以壓制。”
傅以檸楞了下。
她下意識掐緊手心。
“要趁魔氣還沒有難以控制的時候，殺了他。”靈神沒有情緒的嗓音，在傅以檸聽來，透出果斷冷肅。
傅以檸想了想，拒絕道：“不行。”
靈神：“因為你跟他存在了愛意？”
傅以檸眸光顫了顫。
傅以檸：“因為我打不過他。”
靈神：“......也許，他願意被你殺死。”
傅以檸搖頭，態度很堅決。
“你寧願看著世界被他毀滅？”靈神語聲很平淡。
傅以檸：“那倒不是，不過我覺得現在就討論殺不殺死我的道侶這種話題太過不合時宜，我們這會兒應該慶祝一下勝利，至於魔氣變得無法壓制，那是之後的事情了。”
靈神：“拖延是無用的。”
傅以檸鹹魚道：“現在我沒有更好的辦法，那就只能等一等了。”
靈神沈默半晌。
傅以檸手心發冷汗。
靈神做出了妥協，“既然如此，除了殺死他之外，還有另一個辦法可以控制他的魔氣，不過，成功率不高。”
傅以檸卻很慶幸，“你看，這不就有方法了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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